第三十壹章、第三願望
阿裏布達年代記第二部 by 羅森
2019-7-12 11:39
菲妮克絲能夠協助查出伊斯塔、索藍西亞的機密情報,神通廣大之至,當然也能查到十二年前薩拉城內發生的大小隱事。我本以為,當我許完願望之後,菲妮克絲就會像上次那樣,扔給我壹個紙袋或是什麽,閱讀完畢之後,就會理解到事實真相。
但是當我睜開眼睛,眼前壹無所有,而我在驚楞中徒然枯坐,等著會否有什麽奇異現象發生,直至桌上紅燭燃盡,長夜到了盡頭,天方破曉,我才慢慢坐起身來,存疑自己是否被耍了。
壹個女惡魔心性狡詐,那是不在話下,但是我與菲妮克絲的契約未了,還有兩個願望沒用,她應該不至於拿正經生意來開玩笑。
心裏狐疑,我從床上站起身來,從未關的房門大步走出去。
窗外天色初亮,冷冷的霧氣迎面而來,熟悉的景物有些看不真切,我伸腰活動筋骨,就往外頭緩步而去。
“媽的,菲妮克絲在搞什麽東西?”
我壹面咒罵,壹面走到了前院。幾個老而不死的東西起得頗早,已經出來灑掃整理,不過卻沒有看見紫羅蘭,或許又和阿雪睡在壹起了吧。
直走出門,我沒有和幾個老家夥打招呼,他們也像往常壹樣,對我視而不見,這些都是早已習慣的事,但走出大門,倒是沒有見到昨天那樣的人潮,讓我不禁懷疑,是如今“民族英雄”的瘋狂熱度退得快?還是又發生了什麽打落我光環的醜聞?
早晨的霧氣不重,從爵府往附近商店街的路上,有三五行人散散經過,在與他們錯身而過的時候,我沒有打招呼,但他們也像視而不見壹樣,就從我身旁大剌剌地走過去,當我不存在似的。
(搞什麽鬼?我變成透明人了嗎?哈哈?
這個詭異的念頭壹閃即逝,但是這股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濃。在我抵達商店街的過程中,前後遇到了十七八人,但即使我刻意搖手打招呼、大聲喊話,那些人也像全然聽看不到般,自顧自地走過去。
(難道……菲妮克絲這個臭婊子,真的把我變成透明人了?我許的願望不是這樣啊!
越想越是不對,我打算攔下壹個人問問,怎知道伸手壹攔,居然從那人身體穿透而過,如同捕風捉影,回手壹擋,再次摸了個空。還不只是這樣,當我亂揮著雙手確認,卻發現我無法抓住任何東西,不管碰著什麽實物,都如同碰到幻影般穿透過去。
(到底是怎麽回事?菲妮克絲把我怎麽了?難道這壹切只是某個虛影、夢境?
究竟他們是虛影?或者我是虛影?
在困惑的步伐中,我終於抵達了商店街。本來我到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吃早餐,但現在哪裏還有半分胃口,我站在那間壹如往常熱鬧的早點鋪子前,怔怔出神,思索這壹切異常的源頭。
突然,我看到了壹樣事物,險些給驚得跳了起來。在這家早點鋪子裏頭,有壹個很奇特的人,正坐在那邊,壹口面餅、壹口牛肉湯,大快朵頤,這個人我曾有壹面之緣,或許連他自己都忘了,但那次的會面卻改變了我壹生。
我微顫著身體,也不管自己是否當真變成了什麽鬼透明人,就朝著那張桌子走去,逕自坐下,很奇異的,我並沒有穿過椅子摔墜下去,而是很正常地坐在椅子上。
在桌子的另壹側,坐著壹個皮膚黝黑的高大僧人,滿面刀疤,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,淩厲的雙眼,瞪著手中的面餅與牛肉湯,再緩緩移到我身上。還是那麽壹副窮兇極惡的樣子,但我卻不會忘記,數年前的那壹天,就是這個和尚敲我家的門,賣給我那本淫術魔法書。
“既能相見,便是有緣人。施主,請問妳是……”
帶著詢問的語氣,卻讓我如釋重負,因為這代表至少還有人可以看見我,我並沒有變成什麽透明人。不過,這個和尚的記憶實在是差勁了點,難得他鄉遇故知,我得讓他想起來才行。
“善哉。貧僧破殺,欲來向施主結個善緣。”
我說著那年他敲門造訪時所說的話語,話才壹說,和尚立刻兩眼圓睜,很詫異地看著我。
“施主,聽說妳長年為了不孕所苦,貧僧有壹部奇書,名為種玉訣,需得七七四十九名處女……”
我又說了這壹句,這時,不待我繼續說下去,和尚放下手中的牛肉湯與面餅,口誦壹聲佛號,笑道:“施主,妳可是姓毛?”
沒錯了,就是這壹句,當初這和尚壹度錯認我是姓毛的人家,他確實認出我來了。我哈哈壹笑,道:“大和尚,我不姓毛,難道妳姓毛嗎?如果我不姓毛,我們兩個又怎麽會碰頭呢?”
“果真是妳。施主,老僧等妳很久了。”
“是嗎?我也想念妳得很啊,妳為什麽看得……”
本來想問為什麽只有他看得見我,但卻想起這和尚卻是非同小可的人物,或許菲妮克絲就是送我來見他。當初他身上懷有眾多異寶、秘笈,連淫術魔法書這樣的失傳秘本都能賣給我,說不定有些什麽其他好處可撈,更有甚者,說不定能從他身上探出法雷爾六大暗黑召喚獸的秘密。
“和尚,這次又有什麽收獲啊?”
壹時想不出該怎麽套話,我隨口問了壹句,預備用這進行攀談,哪知道隨意問出的這句話,居然像是在水壩上打出了壹道口子,這名相貌兇惡的大和尚,開始壹面嘆氣,壹面說著他辛苦搜集珍寶的血淚史。
“其他的倒也罷了,最近為了搜集阿裏布達王國的秘傳,幾次潛入皇宮,遇到裏頭的高手侍衛,拼個兩敗俱傷,險些就無法生離皇宮……”
這點還真是奇怪,如果皇宮裏頭真有高手,那麽後來何必要我去執行機密任務?而且根據我的記憶,這時代的薩拉城沒有什麽公務員高手,反倒是曾經出過壹個很厲害的盜賊團,著實鬧了壹段時間,才被殲滅。
(那個盜賊團叫什麽東西?好像……叫什麽什麽十虎的?
這個問題壹時想不出來,我便專心聽和尚說話。那還真是有夠淒慘的經驗,被追殺、被刑求、被火烤、被野獸咬,光是看他身上壹道道醜陋不堪的錯綜傷痕,就可以想像這和尚所受的苦痛。但真正讓我為之心驚的,還是這和尚的來歷。
雖然他沒有直接說出來,但是從字句中推測,這和尚並非大地上任何壹國的人士,而是來自海外異國。據他所說,他的國家沈睡著壹個魔王,這個魔王非常地強大與恐怖,雖然目前處於沈睡狀態,但是他與國內的有誌之士卻都認為,魔王即將蘇醒復出,屆時便會血染人間、塗炭生靈。
(原來是海外異人,難怪看得見我,難道菲妮克絲施放的這個魔法,不能影響外邦人士嗎?哪有這樣的鬼魔法?
我壹面困惑,壹面卻感嘆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經,我們這邊雖然沒有亂世魔王,但卻有邪惡組織,反正這類組織作的事情都差不多,壹旦得勢,絕對不會是造福鄉裏,而是生靈抹黑又塗炭,黑得壹塌糊塗,所以基本上我也很能理解他的苦痛,有壹搭沒壹搭地陪說話。
“最近貧僧和同伴搜羅到不少好東西,其中還有昔日大魔導師法米特的遺物,但是那魔頭實力強大,這些未必能夠克制他……”
除了淫術魔法書之外,法米特另有遺物在世?
我聽得怦然心動,開口待問,卻聽到和尚嘆氣道:“故老相傳,這塊土地上有壹門武術,能夠克制那魔頭的邪惡神通,那就是法雷爾世家的玄武真功,但這是人家的秘傳神功,絕對不肯輕易傳給外人,我徘徊多日,卻是苦無門道,妳說該如何是好呢?”
和尚壹面說話,壹面看著我,不管怎麽想,我都覺得這是某種暗示。
玄武真功是我家傳神功,如果是在爺爺或是變態老爸的手裏,那當然是頭等重要事物,等閑不能亂傳,但對我來說這東西根本是廢物壹件,留著也多余,能拿去換些有意義的東西,有何不可?要是當真得到六大暗黑召喚獸的秘密,那豈不是有兩件傳家寶了?
“這個簡單,和尚,妳要玄武真功的秘笈是嗎?這個妳真是找對人了,我幫妳搞定吧。拿紙筆來,我先交給妳壹部份,妳確認看看是不是真的。”
只此壹家的獨賣品,哪裏會有假的?幸好前些時候月櫻讓我練功,我記下了玄武真功第壹層的口訣,不然倉促間要我默寫,我哪裏寫得出來?
而當我大筆壹揮,將第壹層心法概要壹揮而就,和尚捧著墨跡淋漓的紙錄,大呼真跡。
“可是……字跡好像醜了點。”
“將就吧,武林中人有幾個文武雙全的?既然四肢發達,字醜壹點是應該的。”
“那倒也是,可是,為什麽只有第壹層?”
我告訴和尚,這件事關系重大,後幾層我要過幾天才能給他,而既然大家那麽熟了,請他把法米特的遺物借我壹觀。
本來我以為這要求不容易,說不定還得下迷藥或是用強,哪知道和尚不假思索,壹口答應,從袈裟裏掏出壹物,很豪氣地擺到我面前。
“這就是大魔導師法米特的遺產,貧僧千辛萬苦地挖掘出來,但卻無法破解其中奧秘,公子助敝方取得玄武真功,有大恩於貧僧同胞,此物就歸贈予公子,希望您能夠破解其中秘密。”
和尚遞來的東西,是壹塊琥珀般的透亮晶石,有拳頭大小,表面光滑,不知道已經過幾百年的歲月婆娑,在黃暈光澤的內部,好像有著什麽東西,但定睛看去,卻又什麽都無法看清。
聽和尚的話,這塊黃晶石雖然隱藏著秘密,但卻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開,換言之根本就是廢物壹塊,難怪順水人情做得如此大方,就這麽騙了我壹章玄武真經,真是可惡。
或許是看出我臉色不快,和尚念了壹聲佛,說出家人做事不打誑語,絕不會做欺人詐騙的事,法米特的遺物這只是其中壹部份,另外還有壹本書冊,目前不在身邊,等到我把玄武真功的全文交付,他就會送給我。
這麽說倒是很公道,畢竟這種事情壹手交錢壹手交貨,我也不可能單方面太占便宜,不過當和尚問說要如何交東西時,我有點氣惱他的明知故問,便道:“那還用得著說嗎?妳以前又不是沒來過,想要玄武真功的話,直接到法雷爾爵府來找我吧。”
沒有秘笈,那個紀念品也好,我壹句話說完,伸手就抓過那顆黃晶石,想要揣回懷中帶走,哪知道當我的手掌碰到黃晶石,卻好像觸電壹樣,整個人剎時間渾渾噩噩,恍若靈魂離體,全然不知身在何處。
當我再次清醒過來,和尚早已經無影無蹤,而在壹旁推醒我的,則是惡形惡狀的店老板,說什麽我已經在這裏呆站壹個多時辰,店鋪要關門,我的和尚朋友沒付錢就跑了,要我老老實實付錢。
乍聽到這段話,我有幾分錯愕,因為這代表店老板看得見我,要不然怎能對我發問。
“老板,妳看得見我嗎?”
“廢話,我看不見妳,難道我在和鬼說話嗎?”
不只是店老板,連旁邊幾名夥計都為了過來,對我露出狐疑的眼神,大概是以為我要吃霸王餐,準備揍人送官了。
我不欲多生事端,拿出壹枚銀幣付賬,同時把手裏的黃晶石收入懷內,心裏猶自思索著問題。如果說剛才那段透明人的經歷,是由於菲妮克絲的魔法,那麽現在能夠被人看見,就代表魔法已經被解除了,但是……我許的願望根本沒有完成,這之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?
但有壹件事是可以肯定的,就是這枚黃晶石確實有古怪,因為那種經由碰觸,撼人神智的現象,正是魔法器物蘊含強大能量的征兆,和尚並沒有瞎吹,法米特確實在這塊晶石裏頭藏了什麽。
腦裏想得迷迷糊糊,店老板那邊卻鬧了起來,說我使用假錢,還是個笨賊,因為我付賬的那枚銀幣,雖然樣式、圖形、花紋都對,但上頭鑄刻的年代是白龍飛舞四十八年,而今年才不過三十六年,根本不會有這種錢幣。
可是我自己很清楚,那枚銀幣是來自我三天前才收取的貪汙賄賂,是今年才從鑄幣廠出來的嶄新錢幣,絕不會有假,而老板剛剛說今年怎麽了?
白龍飛舞三十六年?十二年前?
“老天……”
我不可置信地呻吟了壹聲,聲音聽來近似歇斯底裏了,也直到此刻,我才約略了解到菲妮克絲做了什麽。因為我要求要知道十二年前的真相,所以她把我送回十二年前?
時光魔法!
這據說是根本就不存在於人間的魔法,至少在現今所流傳的各種魔法中,並沒有這方面的具體成就,只有無數魔法學者投入時間研究,並且壹壹留下失敗的嘆息。
我曾經看過相關的論文,支持這方面研究的魔法學者,提出嘗試的構想,並且解釋這種術法的高風險、高犧牲、高能量,不管用什麽途徑來達成,都是萬般艱難;而反對者則認為基於時光的不可逆性,時光魔法根本不可能被實際開發。
這個學術爭論在魔法文明史上已經持續千年,以那種困難度來說,不僅娜西莎絲使不出來,就算是當世黑魔法之王,黑龍王黑澤壹夫,都使用不了這種法術,這不是力量上的問題,而是知識與學理上的問題。
但娜西莎絲卻會施展,這個女惡魔也算得上是神通廣大了。不過根據我的了解,這種幾乎可以說是絕秘禁咒的魔法,即使能夠成功,頂多也只能把人送回過去壹段時間,便被時光流給送回來,換言之我停留的時間有限;另外我記得時光魔法的最大限制,就是即使運作成功,也頂多只能把人送到過去,卻不能接觸過去的人、事、物,否則世界早就大亂了。
我越想越頭痛,尤其是知道自己停留的時間有限,只能趕忙進行動作,先忍痛從錢包裏掏出壹塊金子,付了飯錢,再問問店家現在是幾月幾號,最近有什麽事要發生?
店老板兩眼壹翻,瞪著我說道:“什麽?妳別告訴我妳是外地來的啊,連這麽大的喜事都不知道,長公主殿下明天就要嫁到金雀花聯邦,馬上就是大總統的第壹夫人了。”
媽的!還居然給我挑了個關鍵時刻,菲妮克絲也真是會選時間……
我不再多話,馬上就往皇宮方向跑,壹路氣喘籲籲地跑到皇宮門口,劈頭就問長公主月櫻殿下在不在。門口的衛兵被我問得傻眼,本能地回答說已經外出了,然後才反應過來,厲聲喝問我有何企圖,不過我沒等他們圍起來抓人,已經搶先壹步跑了。
“現在”是十二年前……
他媽的,這是什麽語法?
不過我現在就處於這荒唐狀態中,沒權沒勢沒人認識,做什麽都不方便。而月櫻不是壹個喜歡到處亂跑串門子的人,如果她不在皇宮,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我家。
想到她在出嫁前夕,居然仍往我家跑,這份親厚之情,著實讓我整顆心都熱了起來。但另壹個大問題卻讓我的腦子迅速冷了下去,當我跑回到爵府大門前,我仍然想不出自己該怎麽進去。
假如是半個月之前,我根本不會顧忌什麽,但我現在已經知道家裏那幾個老而不死的東西,全都是如妖如魔般的嗜血兇人,而爺爺又定下了“女進男不進”
的該死家訓,要是就這麽沖出去,我可能就被幾個老東西秘密分屍,莫名其妙死在過去。
但我能怎麽辦?難道要沖進去告訴他們,我其實是妳們家的小少爺,現在是從遙遠的未來穿梭時空,回到妳們這個時代,請妳們讓我進去,協助我辦事。
幾個老東西看來不像是喜歡看小說的人,我這樣跑進去瘋言瘋語,肯定死得比什麽都快。菲妮克絲還真是拋了個大難題給我,我許願是為了知道過去的真相,不是為了回到過去玩生存遊戲啊。
說到菲妮克絲,我反而想到了壹些問題。不久前我從爵府出來時,也遇到了福伯他們,當時他們對我毫無反應,如今想來,他們是根本就看不見我,所以才讓我從容出入。這個現象很符合傳說中時光魔法的運作特色,就是被傳送回過去的人,只能遊魂似的觀看,無法接觸到過去的人、事、物。
但我是什麽時候開始能被人看見、能夠實際觸摸到人的?是因為那和尚?還是因為說……
壹個念頭突然閃過我腦海,讓我可能掌握到這些變化的真正原因。
首先,我完全排除這是菲妮克絲的魔法影響。魔法這種東西雖然玄奧,但也是根據天地至理的平衡在運作,像時光魔法這樣的禁咒,菲妮克絲能單純施展,將我送到過去,這點就已經極其困難,要說還能讓我隨心所欲,改變過去……如果她是某個大魔王或是遠古魔神,我會考慮相信,但是壹個中階的惡魔使徒?我不信。
假如這壹切只是某個意外的變化,那麽發生異常的開始,是我遇到了破殺和尚。那麽,這是破殺和尚的神通,還是什麽別的理由?如果說是他的神通,我也很難相信,理由與菲妮克絲壹樣。而若這不是人力影響,那麽造成這個變化的理由,就是某事或某物了。
答案……就是我懷中的這顆黃晶石。
蘊含著強大能量的人、事、物,有時候會因為巨大能量而產生扭曲,令其所在的時空發生異變。這顆晶石既然是法米特的遺物,有什麽能量蘊含其內,這倒也說得過去,以法米特的絕世魔力,影響時空軸的扭曲,完全說得過去。
換言之,破殺和尚能夠看得見我,並不是因為他神通了得,而是因為他身上有這顆黃晶石……或許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強大能量聚合體吧;他離去後,我能夠行動如常,與過去時空的人接觸,那也是因為我身上帶了這顆黃晶石。
既然是這個樣子,那麽我該采取什麽策略就很容易了。只要取下這顆黃晶石,我就會回復壹個時光流中的透明人,因為照天地法則來推判,這時的我不應該存在於過去,生存在這個時光軸中的人,自然看不見多出來的另壹個“約翰·法雷爾”而靠著這個方法,我很輕易就進入爵府。先在爵府外找個地方,把黃晶石悄悄掩埋,確認自己已經沒人看得見之後,我迅速從爵府後門溜了進去。
壹如我所料,沒有黃晶石的影響,我的移動不會造成任何物理變化,就連那堵可能被施過魔法防禦的大門,都不能阻礙我的行動,壹下子就穿透過去。
輕易進入爵府後,我繼續長驅直入,在裏頭尋找月櫻的蹤影。月櫻在出嫁前夕仍然在我家過夜,照理說這是很重要的大事,但我卻沒有絲毫印象,事實上,有關那個時間所發生的種種往事,我能清楚記得的還真不多,這不能不說是壹件怪事。
後院兩名老仆的隨口談話,讓我知道月櫻正在前面,和這時候的我壹起玩耍,聽見這個消息的我,迅速趕到了前院,那裏有足夠的空間,是很適當的遊樂所在。
壹踏足前院,我便聽見那歡愉的連聲嘻笑,感染到那份遺忘多年的喜氣。
前院架起了壹張淺淺的攔網,正在打著金雀花聯邦傳來的網球遊戲,幾名忙著手邊工作的老仆躲得遠遠,不來幹涉這邊的嬉戲。
月櫻穿著壹身淺藍色的粗布衫裙,仍做著清麗的少女打扮,未施脂粉,僅是用壹帕白布包裹住她的粲然金發,連藍色長裙的外頭都還另外罩了壹襲圍裙,十足便是壹副家居裝;就這麽端著壹個乘著糕點與紅茶的托盤,笑吟吟地站在壹旁,看著場中的球來球往。
這副打扮是我深埋於夢中的溫馨記憶,看著這樣的月櫻,典雅高貴中不失少女清純,笑容中蘊含著活力,與灑在她身上的晴朗陽光映合無間,找不到半絲陰霾,全然不似如今被金雀花聯邦玷染汙濁的樣子,我心中壹陣難言的感動,就想要奔前過去。
月櫻自然是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,壹雙妙目緊盯著球場中的兩個人,表情壹下著急、壹下歡愉失笑,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只覺得如遭雷殛,半晌說不出壹句話。
在場中奔來奔去追球打的,是兩個六七歲的孩童,身穿著網球裝,很認真地追求揮拍,其中壹名黑發紫瞳的女孩,甚是清秀可愛,眉目之間依稀有些熟悉,我第壹印象是以為看到幼年的星玫,但是轉念壹想,十二年前的這時候星玫還是個繈褓嬰兒,哪有辦法出來這樣子打球?
這麽說,這個小女孩是……
“蘭蘭,小心啊!”
月櫻著急的叫喚,讓我吃了壹驚。這個看起來很伶俐可愛的小女娃是冷二臭婊?他媽的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咧,明明小時候長得這麽甜美可人,為什麽長大以後變成整天冰著壹張臉的女變態了?
但不可否認,盡管年紀幼小,用系帶紮著壹圈漂亮馬尾的小翎蘭,看來已經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,尤其是每當輸球追趕分數時,眉目中那股懾人的堅強英氣,已經看得出日後為將的沈穩風範了。
不過,想不到她小時候真的在我家玩過,也想不到小時候的她,居然比年紀大了以後更有女人味。每當她輕扭腰肢,快步追著球揮拍,短裙飄飄揚起,那個被雪白褻褲給包裹住、像個生澀果實般的小屁股,就看得我心頭壹熱,得在心裏向旁邊的月櫻告罪壹聲。
“快點往左、快……唉,妳又漏接失分了。”
與十二年後相比,冷翎蘭如今的動作相當纖弱笨拙,或許是還沒有正式習武吧,在對面那個女童的敏捷搶攻下,她很快就輸了球。
“哈哈哈,蘭蘭又輸了,這次妳要輸什麽給我啊?”
贏了球的那名女童趾高氣昂,得意的表情,看了讓人很想過去踹兩腳。不過我雖然覺得有點眼熟,卻認不得她是誰,看她那身彩衣紋飾精美,應該是出身貴族,但我為什麽不記得有其他貴族的孩子來過爵府呢?
“哼,有什麽了不起,輸妳就輸妳,有壹天我壹定會贏回來的。”
“哈,下輩子吧!”
雖說年紀幼小,冷翎蘭的倔強脾氣可真是壹點都不改,但是做鬼臉的動作卻讓人覺得非常可愛。相較之下,對面那個女娃兒的驕縱表情,就讓人很想過去甩她兩耳光。還有……這是我家,這個時候的我跑到哪裏去了?
“好啦,停壹下,吃點東西再玩吧。”
“月櫻姐姐!”
月櫻笑著走過去,把托盤上的糕點分給兩個女孩子,摟著她們溫言慰問,拍著那個陌生女孩的發帶,輕笑道:“”不可以唷,蘭蘭是女孩子,妳要禮讓她,要有禮貌壹點,知道嗎,要乖乖的喔……約翰?“
“嗯,知道。”
那孩子的壹聲答應,讓我從頭頂涼到腳底,十萬火急地搶上去壹看,壹時間只覺得眼前白茫茫的壹片,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。但是那個輪廓、那個表情,卻讓我壹點壹點地認出來……這個身穿女裝的小孩子……是六歲的我。